佝僂老人

， 我叩響了眼前斑駁的木門，在等待屋內反應的時間，感覺太過漫長，雨水和著凍人的風打淋在身上，即使套了一件尼龍材質的防風外套，把自己包在裡面，這強勁的雨勢早已浸透到了皮膚，能存活到現在，全靠了還有一絲力氣能夠顫抖，山間的樹林被風雨拍打颯颯作響，總覺得背後有無數的眼光正往我的背部瞧著，夜晚已成墨色融化在深山中，大雨滂沱以及冬風擾亂了方向，在已經注定了生命終結時，我看到了黑暗中的一點光亮，於是幾乎本能的奔向了這裡，嘰啞──，「誰呀───這麼晚了────」，眼前的木門總算是打開了，在彷彿是掛在乾枯樹枝上的煤油燈，昏黃的光線照亮了一個老人的面孔，「唉呦！怎麼會是個小姑娘？快！快進來！哎，還楞著作甚？快進來呀！」，太過容易的被催促進屋內，反而使我無法立即的反應過來，本來還在門外等待時，連下跪求屋主收留自己的說詞都準備好了，此時老人家卻連一句話也不用我說，就安排我進入屋內，甚至急急忙忙的燒了薪柴，給我煮了熱水要我先去泡個澡，等我把身體烘暖了，有什麼話再說，我就這樣順從的泡在盛滿了熱水的浴缸中，一面回想從在屋外，到幾乎被被趕著進屋內的狀況，不禁想起了有個童話，就是讓飢餓的旅人進入金碧輝煌宛如幻境的餐廳裡，再一步一步誘導旅人，使他把自己剝開來，自動的跳進了餐盤中成了妖怪的佳餚，想到這裡，讓我開始環顧四周的樣貌，這裡幾乎完全是夯土為牆，再鋪設上一些木頭後打建起來的，雖然剛剛也只是向主屋內瞧到了幾眼，但從剛剛看見的以及現在所在的這個浴室，與其說是簡樸，甚至可以稱得上是簡陋了，一個老人家在這樣的深山中，獨自住在這樣的地方？，我開始感到一股毛骨悚然的困惑，「呵！」，藉著讓自己發出一聲哼笑，一方要自己不要陷入了無解的懼怕裡，另一方面，則發現到自己也是在寒冬的降雨之夜，還孤身徘徊在深山中，這不是比熱心助人的老人家還要可疑？而真正的覺得可笑，「非常感謝您的收留‧‧‧‧‧‧還有熱水澡」， 穿上了老人給的乾淨衣袍，我跪坐在鋪設榻榻米的和室內向正在泡茶的老人道謝，「哎？不會不會！這哪的大事啊？不需要道謝！話說老太婆的衣服穿的還合適麼？」，我攏了攏身上的簡便和服，老實說我沒穿過這種東西，正因為不知道自己穿的對不對而感到不自在，「嗯我也想和您夫人道謝」，「沒關係，沒關係，她‧‧‧‧‧‧嗯她已經去菩薩身邊了啦！就在菩薩身邊修行去了嘿」，老人婉轉的告知我他妻子已經死去後，便些微側過了身和室內正中央有一個火坑，那火焰一時間照不進老人的臉上，一層厚厚的黑暗此時正黏附在老人側過去的臉孔，而我也不知道這樣的狀況該怎麼回話，於是也跟著靜默了下來，屋外的大雨還在下著，明明已經全身暖烘烘的了，面前也正有著火坑的柴火在燃燒著，但老人的影子被火焰照映在斑駁的牆面上，那個被拉扯的一下長一下又縮小的黑影，讓我有種還在山林中奔跑，身上的雨水從髮梢上滴入後頸領口的寒冷感，那個影子像是另一個分離開老人的無機物，一個擁有自己意識的黑色團塊，「不知道小姑娘怎麼稱呼呀？」，老人在我出神時，又以一張和藹的面容朝向我詢問，「我姓林，名字叫長亭」，老人家像是在咀嚼一般歪著頭沉默了一瞬，接著豪爽般的拍了下自己的大腿，「老頭我是個在家修行的和尚，名字太久沒人叫也就忘了小姑娘不介意的話，就叫老頭我〝賦達〞和尚吧！」，「好的那麼賦達師傅，請問這裡有電話嗎？或是附近有人家能幫忙打電話，有網路也行」，老人抬手揮了一揮，頭也跟著左右搖動，「這裡就老頭我這一處，不過房子也沒電對不起呀──」，「不‧‧‧不會，是我在麻煩您了」，我低下頭，實在無法不感到一種失落感壓到身上，「老頭我聽說現代人都在用種叫〝手機〞的東西聯絡遠方的人，小姑娘沒有嗎？」，我抬起頭，正巧看到老和尚搔著他光禿禿的頭頂，一副比我來傷腦筋的模樣，讓我不禁覺得有些欣慰的好笑，「有的但我從登山步道上跌落到這附近的樹林時，連同我整個包包都遺失了」，「這樣啊‧‧‧‧‧‧‧」，老人像是嘆氣般這樣說了，「小姑娘是怎麼跌落的呢？稍早些，老頭我記得天氣應該還沒這麼壞呀！」，老人家邊說邊把茶壺舉起，我同時明白了他的意思，雙手捧著茶杯，將空茶杯遞出去讓老人家方便斟茶，「呃‧‧‧‧‧‧‧那是‧‧‧‧‧‧‧‧」，我支支吾吾的有些說不清楚不，說到底『那種狀況』該怎麼跟別人說呢？，「難不成，小姑娘是被人推下來的？」，我睜大雙眼，緊盯著依然泰然自若的老人家，「這！‧‧‧‧這種事情‧‧‧‧‧‧」，我不知道該肯定還是否定，畢竟一旦承認，似乎就認同了有人蓄意要傷害我，甚至‧‧‧‧‧想殺了我，「老頭我只是個隱居在山中等死的老和尚，老伴走後，修身養性讀經念佛，幾十年過去就懂了一句話，佛說人要懷有慈悲之心，能助人就去幫助，即使只是聽人說一說話如果小姑娘能跟老頭我說說，稍微減少些小姑娘的煩惱，那老頭我也不負活到這把年紀吶一切是緣分小姑娘何不順著這〝緣〞一字，說說看呢？」，老人家像是盤腿坐的有有些腿痠了般，稍微變換了一下坐姿，用枯瘦的手敲了敲在麻布衣褲下同樣細瘦的腿，我低下頭，緊張的攥緊了拳頭，嘴巴張張合合好些時間依舊發出不聲音，老人卻耐心地等著，直到我能夠下定決心，「我‧‧‧我受一個朋友所託，呼───是這樣的，我因為有愧於一個朋友，所以受罪惡感驅使而答應了她的請託，但那份要求也不是多難的事情，只是內容有些奇怪」， ， 我學生時代的時候對一些超自然現象的書籍很有興趣，同時也不排斥實踐那些書上的神祕知識，當然危險的和極端獵奇的東西都被我忽視過去了，只是會參加一些筆仙活動、或是跟著書上的圖形，畫一些魔法陣想召喚妖精這樣的傻事情不過像碟仙之類，只是聽說會比較危險的就不敢碰了，畢竟說實在話，我並沒有很認真的去鑽研這些事情，但我的特異舉動還是在整個年級裡引來不少注目，「是‧‧‧‧林長亭嗎？」，某天我埋在手提電腦裡，想著要怎麼處理我的工作時，放在一旁的手機裡傳來一聲十分憔悴的聲音叫喚著我的姓名，當下我被嚇了一大跳，因為我根本沒有聽到電話的來電鈴聲，甚至根本就沒有碰到手機怎麼就自己接通還開了擴音？，「林長亭？拜託‧‧‧‧拜託妳回應我‧‧‧‧‧嗚嗚‧‧‧‧‧我只能找妳幫忙了啊！」，本來我打算就這樣縮在牆角，等著電話自己掛斷，但聽到手機裡的聲音充滿了人性的感情，我才確認電話那頭的是人，而不是某種抓不到碰不著的存在，這才向前關掉手機的擴音系統，顫顫的把那支手機靠到我的耳邊，「我是林長亭」，聽到我終於回應了，電話那頭的哭聲竟然哭得更是激動，讓我不禁把電話移開自己的耳朵更遠些，「太‧‧‧‧嗚嗚‧‧‧‧太好了！妳終於接了‧‧‧‧‧接電話了，我聽小萱說妳是個都不接電話的混蛋嗚嗚‧‧‧‧‧‧」，我在心裡問候了一下死黨張瑜萱，默默反駁自己是看人接電話，也不是都不接電話的好嗎！，「妳是‧‧‧‧‧‧‧‧」，「哇嗚嗚~~我是陳欣啊！妳國二的同學啊！」，「啊，是是~有什麼事情嗎？」，說真的，我對這位自稱陳欣的人沒有什麼印象，雖然也不是說完全不認識，只是記憶裡應該不是這樣有困難會找上我的交情，「妳，妳可別忘記了，妳曾經對我做的事情‧‧‧‧‧‧現在就是妳贖罪的時候，妳一定要幫我！」，電話那頭的語氣突然變得狠戾起來，我聽得有些感嘆起歲月真的會讓人有所改變，對呢，陳欣那個天生鼻骨畸形又有些胖胖的陳欣，那個沒有好的外貌又不擅長人際溝通的方法‧‧‧‧‧‧‧，不，不是的，大概就是一群以團體為重的青少年間，需要一個犧牲品踐踏其上來確保自己不是被排擠的那一個，而當初我也是那其中之一，『林長亭，妳真是一個好人呢』，幼年的陳欣樣貌在我的回憶裡出現，有些靦腆的曾經這樣對我說，但我背叛了她，只為了不被捲入人際關係裡黑色的漩渦之中，於是我跟著別人一起無視她我的舉動肯定也化成了一把刀，讓她永遠留下那一條被同儕排擠的傷疤，「即使妳這樣說，我想我也幫不了妳什麼我的存款大概只剩一仟‧‧‧‧‧‧」，「才不是那樣！我家有錢的要命，才不稀罕妳這沒有半部作品的假作家那點錢！」，啊，對，她學生時代就是這種說話方式，看來我長到這把年紀還是修養不夠，一股想巴她後腦勺的惱火，怎麼可以瞧不起一仟多塊呢？能買多少泡麵啊！，「那大小姐您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呢？」，電話那頭連啜泣的聲音都被投入了沉默中，腦海裡好像浮現出一個黑洞在面前，而我只能從電話裡聽到自己的呼吸聲，感覺非常不舒服，「我的未婚夫被魔神仔抓走了」， 「所以小姑娘妳那位同學是要妳來找她的未婚夫？」，把我為什麼在這樣下雨的夜晚，還在這樣的山中徘迴的原因，從頭回憶到此，竟然感受到有些暈眩起來，我也跟著換了一個姿勢坐在榻榻米上，對老人家搖了搖頭，「不是那樣的後來我和陳欣約了一個地方碰面，也把我的好朋友張瑜萱找出來，想釐清事情的始末但陳欣只是，堅持她未婚夫被魔神仔抓走了而據她所說，那些魔神仔好像是她未婚夫大學時登山社的同學，只是‧‧‧‧某次他們登山時，他們登山隊上有個精神狀況不好的學弟，嗯‧‧‧‧‧就是想把所有人拖著一起陪他自殺，結果她的未婚夫很幸運的倖存下來」，「唔‧‧‧‧‧‧‧‧‧老頭我好像聽過這山上有這麼回事所以那位小姐是要小姑娘妳對付那些因為怨死，而變成魔神仔的存在嗎？」，我苦笑了一聲，再次搖了搖頭，「不，前面也說過，陳欣家很有錢，她的父母也非常寵愛她，所以早就在她未婚夫失蹤的第一時間，就動員了很多力量搜索，也請了道士之類的專業人士」，「那‧‧‧‧‧那小姐要小姑娘妳做什麼呀？」，火坑裡的木柴突然〝啪！〞的一聲，木柴因為火的熱量爆裂開，發出了響聲，老人家順勢拿著火鉗去撥了撥火坑裡的木柴，「她只要求我過來爬那條登山步道，大概‧‧‧‧‧‧是因為我總是會引來奇怪的事情」，「奇怪的事是？」，老人背對著我提出了疑問，火鉗與木柴的碰撞聲不知為何讓人很安心，「‧‧‧‧‧‧‧‧‧‧‧‧‧‧‧‧‧‧‧‧‧」，「唉咻~小姑娘不想說嗎？」，老人又坐回來，就像他開門引我進來時一樣的慈藹微笑，不知道為什麼，我開始質疑起人的微笑，難道每個微笑看起來都是那樣一模一樣的嗎？，彷彿像是故意讓眼尾的皺紋和嘴角彎曲的彎度受到一樣的力量去擠壓移動，精準的拓印在臉面上？，「不是不想說，只是‧‧‧‧‧‧哈哈哈哈我還挺不擅長解釋的‧‧‧‧‧‧‧‧‧‧‧‧‧真不好意思」，尷尬的再次把頭縮瑟起來，完全不敢去面對他人的目光，感覺腦子從內開始腫脹般的悶痛起來，鼻腔裡的壓力令我懷疑會不會留下鮮血，風雨打在這棟簡陋的木板房子，種覺得有種幻聽在耳邊抓撓，像是有無數人用指甲抓刨著屋外的牆板，明明在這樣的風雨中，即使真的有人在外面，那樣的聲音也是不可能聽見的啊！，「所以小姑娘答應了小姐的請託，就來到這山裡的‧‧‧‧‧呃，那個什麼？哦！登山步道上爬山，對嗎？」，「是的」，我從喉嚨擠出回應，老人的聲音變得有些像細小的針，微微的戳痛我剛剛開始痛起來的頭，感覺整個面頰都痛的發熱起來，我用相較體溫更低的手扶在額頭上，這才讓我勉強還能撐著不倒下，「之後就被推下來的嗎？小姑娘有看見是誰推的？」，耳畔的抓撓聲變成了確實的耳鳴，外面的刨抓聲是否成為了拍打？他們在找哪個逃掉的血肉？，「小姑娘？」，我看見一隻黑色的爪子朝我伸來，本能的往旁邊躲去，也不知道自己是絆到什麼了，手掌去壓到了剛剛老人去撥弄火柴的火鉗上，感到灼燒在我掌心生苗，我立刻將手縮回來查看，，在我就要看見掌心的燒燙傷時，老人已經拿來一塊包著毛巾的冰塊塞進我手掌心，哪來的冰塊？這裡應該沒有電也不會有冰箱‧‧‧‧‧‧‧那這冰塊是？，「小姑娘，妳臉色好像不太好，要去躺著睡會嗎？老頭我這裡還是有能給小姑娘休息的地方的，然後等早上老頭我再一起帶小姑娘下山去求助，好嗎？」，疼痛使得我虛弱，連點頭都覺得費力，我忍著由頭開始傳遞全身的疼痛，幸好剛剛燙傷的手心中有老人給我的冰塊，不僅減緩了痛楚，更奇怪的從那掌心的涼爽感中帶來一絲力氣，讓我能走到老人家引導我進入的房間內休息，黑暗的房間裡，雖然靜默的有些恐怖，但倦意很快地襲來把我拖入了睡眠之中，https://www.mirrorfiction.com/zh-Hant/book/5777，， 經國學院 黑框哥布林 @2018-06-08 14:3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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