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美人鳥
如果你只打算說譁眾取寵,請你閉上狗嘴, 這是在十九世紀末,日本南方漁村流傳的傳說相傳在大約四十年前,黑船事件的來襲不只打開了大和帝國的國門,更讓傳說中的海妖賽倫闖了進來傳聞中,賽倫是具有天籟歌聲的美人鳥,擁有美女的身軀與如同天使般白皙的翅膀她會唱歌誘惑水手,進而使得漁船翻船但還有個說法,賽倫不只是海妖,更是冥河的引路人,如果有非得見上一面的亡親的話,就往南方的海域走,直到筋疲力盡為止,賽倫自然會帶你去見亡親, 這個傳說是這樣開始的,傳聞在1850年,黑船事件發生前三年,黑船艦隊隊長馬修培理准將與十八名水手在一次前往波羅的海航海中遇上了暗流意外根據唯一倖存者馬修培理口述回憶錄《水手語錄》是這樣說的, 那時是個夜晚,他們還在大西洋上漂泊突然間,風向和海的流速都改變了,整艘船晃得很厲害,剛開始他還以為是撞到甚麼生物或者礁岩之類的但很快地便排除了這狀況為甚麼呢?因為在場的十九人都聽到一陣歌聲,那彷彿母親唱搖籃曲般溫柔的嗓音在呼喚我們跳下海去, 大家先是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隨後表情逐漸放鬆,接著無神地走向夾板並跳了下去剛開始還有人以為這又是誰的玩笑、或者要慶祝某人生日之類的但直到我們看見她之後才確定這不是玩笑話, 她就靜靜處在我們前方的礁岩上頭:傳說中的美人鳥美人鳥看起來與書中記載的樣貌相似,卻又有所不同那名美人鳥具有相當纖細、瘦小的身軀,如同碳墨般烏黑的秀髮與細長的眼睛和臥蠶,看起來就像東方女子一般但當他在看見那對一展便有近三公尺長的純白羽翼以及能將美人鳥自身穩穩抓在礁石上極為有力的爪子,他才知道自己死定了, 此刻,馬修培理才想起他小時候讀過的荷馬史詩《奧德賽》,裏頭也有兩隻海妖:阿格勞斐墨(華美)、忒爾克西厄珀亞(魅惑)傳聞中海妖美如畫,但怎也沒想到她長得一副東方人面孔在他記憶的最後,他看見了不久前逝去的母親,母親呼喚著他跳下船、與她一同前往極樂之地但馬修培理並沒有照做,反倒是拿出匕首刺向自己大腿以保意識清醒大約過了兩分鐘,馬修培理確認了船上再也無人之時,他昏死過去了等他再次醒來時,已經是三天後的清晨,是一支遠洋漁船發現了在大海中閃爍著求救信號燈的船艦, 當時,依靠捕魚維生的莫比斯.布蘭多船長是這樣說的, 「在冷清的大海中央,有個操著東洋口音的女子聲音告訴我要往西南方前行女子說的不是英語,也不是德文,聽不出來是甚麼語言只知道意思是往西南方走之後我才知道那是日文」布蘭多船長世代捕魚維生、沒有犯罪紀錄、跟馬修培理也不認識,沒必要說謊於是1908年時FBI只將此事件認定為一場意外, 時間回到1853年,黑船事件當時馬修培理因美人鳥事件出名,加上布蘭多船長的口白,更使美人鳥一詞聲名大噪在馬修培理前往日本時,謠言從他留下了一根美人鳥的羽毛變成了美人鳥來到了日本謠言的雪球越滾越大,越來越多人聲稱在南方的海域看到了美人鳥或者美人魚但這些聲稱看過的人都有個特點,那就是都安然無恙這顯然與馬修培理遇到的事件有所不同,說謊者也就在一瞬間敗露了, 1895年,甲午戰爭,清朝戰敗並簽訂馬關條約,將台灣割讓給了日本那時候,唯有政商名流與顯赫人士能先到台灣來挖掘他們想要的利益,其中也包括了這男人:藤田大河藤田大河是簽訂馬關條約的伊藤博文的老友,同時也是遠洋漁業藤田家的長男那時關於美人鳥的傳聞雖已消逝不少、並且藤田也只聽自己的爺爺說過此事然而,他還是毅然決然地想找出傳說中的海妖, 1895年,藤田立即坐上了從東海往基隆的油輪,聖瑪利亞號聖瑪利亞號是由美國霍奇登家族所設計的最新型油輪,穩重且流線型的外觀令人咋舌、運載量及速度讓人嘆為觀止許多沒見過世面的日本年輕人不禁感嘆道:「這是甚麼樣的機械怪物?」, 出航不到半海哩,就有許多貴婦、小孩開始感到暈眩及嘔吐這時,不知是誰開始說起了海妖美人鳥的故事大家聽聞後,都開始以為自己中了海妖的幻術,開始紛擾,還有不少人說自己聽到了歌聲藤田雖然年輕,但他一點也不莽撞他很快就分析出這只不過是輕微的暈船現象加上大家因為對大海未知的恐懼而造成的幻覺根據義大利精神醫生李奧納多.布加拉提在《簡單的心理治療》中提到反射性精神障礙一詞,即為當患者在強烈的精神因素作用下,可能會出現幻視、幻聽,內容均跟精神因素有關患者為此表現出恐懼、焦慮不安,當精神因素消除後,症狀很快就會好了, 船上的醫生呼籲大家不要慌張、先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幾名貴婦向神父尋求神的救贖,原本以為神父會當眾禱告,但沒想到神父卻只說了句話, 「神是假的,妖怪也是假的,只有活下去才是真的」大多數的人見狀後,開始鼓譟,他們口裡不斷唸道海妖只是人類幻想出來的生物最後,在閉著雙眼的情況下來到終點:基隆, 到了基隆渡船口,一名女性接待員用流利的日文說道歡迎光臨接待員姓李名香李香有著麥色的肌膚、剪裁十分符合美國流行的穿著與一頭有點淡的黑髮,她的美貌讓所有渡船的人不禁認為剛剛的海妖或許就是這人, 李香一眼見到藤田便愛上了他,當藤田要跟她打招呼的時候,她輕輕用手指堵上了他的嘴噓!一聲,他們之間不再需要言語那一瞬間,藤田認為他在這陌生的國度遇到真愛了,他們可以一同流浪、一同出海、一同組建家庭他們會有兩個孩子,一男一女、在海邊有棟小屋、有艘小船可以渡海他們可以...他們可以...他們可以...此時此刻藤田有太多幻想,一時半會腦袋轉不過來,像是過熱的鍋爐一樣, 「我...今天月色真美」藤田尷尬地笑道他在說什麼就連自己都不知道了,只知道抬頭一望,根本沒有月亮, 「雖然沒看到月亮,但星星還不錯」李香笑了笑,那是發自內心的笑容,甜美可人, 在台灣這幾天,他們繞了整個基隆或許是因為日本比較先進吧,藤田對於台灣較為原始的生活驚訝不已入眼的是一片荒原、稻田與幾座看似滿清風格的建築物, 藤田與李香每天見面,但總是在半夜十二點時分開在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李香常唱一曲日本歌謠,那是來自南方奄美群島的傳統島唄,記得歌詞是關於離開故鄉的遊子在夜裡記起父母的好的故事雖說藤田不太會唱歌,但這首小曲也能讓他哼上一兩段, 每到夜半,藤田回到住所,那是個地方小官的宅子裏頭他常想李香住哪、但他卻一無所知,只知道她總是在海邊與自己離別那麼,李香她住在海邊,對吧?不知道,至少他確定自己沒看過海邊有房子供這麼一個富貴人家的大小姐住, 那日,時間剛過十二點,小倆口於海岸邊分別藤田回到了住所,並要了杯茶,還沒睡的王先生端了杯熱水過來, 「請問先生最近幾日究竟在做甚麼?每日都不見您的蹤影,直到深夜」, 「我跟那個接待員李香在一起啊」, 「接待員?誰啊?」身為地方官的王先生也不認識李香,這時藤田突然想起美人鳥的傳說,不過僅是想想罷了, 突然間,藤田倒了下來,一連幾天他都在小診所病床上度過那幾日,李香沒來找他,而等他痊癒過後他也找不到李香了, 那是他還在診所待著時候的事了,當時醫院裏頭有一則來自印度的沃赫拉教授的論文,這篇論文透過報紙《印度斯坦時報》來到了台灣藤田對這篇一個月前的報導感到著迷,不禁開始做起筆記這篇文章叫做《群體幻覺現象》,它是這麼說的, 一個月前,印度德里的北方邦鬧出猴人事件當時有位摩托車司機在路上看到一種似猴似人的動物,緊接著的一個禮拜陸陸續續都有目擊到猴人的情報,大多是新德里的東部與東北部沃赫拉教授認為猴人事件是一場群體幻覺,是部分群體對現實生活不滿的一種曲折反應除此之外,此現象在貧窮地區特別容易發生,例如德里曾發生的搶糧事件是因為治安混亂與缺少水電而致, 社會學教授武博羅伊也認為猴人現象正是反常社會狀態的極好反應,所謂的猴人現象即是影射了眼前這個不完美的現代社會, 在文章的最後提到馬修培理在大西洋的事件,它指道當時因為社會上流行的海妖美人鳥的傳說使得水手們進入歇斯底里的狀態,這可能是因為在海洋上迷失方向以及天氣過熱的原因導致, 藤田讀到此處不禁懷疑,那是條常行經的海線,經驗豐富的馬修培理船長可能會迷失方向嗎?除此之外,雖說當時是夏天,但其實已經九月了,氣候似乎沒想像中的那麼酷熱還有不是說馬修培理留了一根羽毛嗎?雖說據小道消息指出那只是根候鳥的羽毛,但航海經驗豐富的船長應該看過各種在海上盤旋的鳥類,不管怎樣都不至於將候鳥羽毛給搞混,對吧?那麼,就是他在說謊嗎?可是各方調查都指出並無此事,並且他也沒必要說謊, 所以猴人事件是假的,但美人鳥事件是真的嗎?那李香又是誰?, 接連幾個月,藤田都沒見到李香他像具行屍走肉般每天從清晨到午夜不斷在海邊來回走,偶爾拾起一兩個貝殼、偶爾吹吹海風、偶爾被海沙絆倒幾個月來,藤田失了魂,不再工作也不再與人交際,直到那天, 那天,他在海邊最邊邊的角落被一個小石子絆倒他一將它拾起,是一個小小的墓碑,墓碑上的字已經風化、邊角也裂開了、但藤田就是有種莫名奇妙的感覺,覺得這就是李香的墓碑藤田流淚了,他緊緊抱住這塊小墓碑, 「為甚麼?為甚麼妳走了?」啊啊啊啊!夜半時分,藤田大吼著,他吐了,把胃袋中的酸液全部吐出來滿臉鬍渣的他加上嘔吐跟鼻水更顯得落魄,如同流浪漢一般藤田在沙灘上睡了一天,隨後爬了起來,立即走向自己的船隻, 藤田回憶起爺爺說過的傳說,他開始在東海尋找海妖賽倫一天過去了、一旬過去了、一個月過去了、一年過去了又是冬天,他帶著那塊墓碑來到了奄美群島南方的海邊,這裡四季如春,藤田彷彿又回到了基隆此時,熟悉的歌聲響起,那個輕輕淡淡的歌聲,不會錯的,是李香但她在哪呢?這整個海邊連個人影都沒有,難道又是幻覺?正當藤田疑惑之時,他總算看到了,有著如天使般羽翼的李香在海的另一端呼喚他, 藤田開始往海裡跑去,海水越來越深,直到沒過他的頭此後,再也沒人看見藤田大河了,艾比索:,粉專:, 高雄大學 濁酒屋 @2019-10-01 23:0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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